俯首甘為孺子牛-一位老里長的社造經驗

原文/前新竹市金山里里長吳慶杰 改寫/種子文化


當上里長

風空山頂伯公。(圖片來源:吳慶杰臉書相片)
家在竹中社區,卻意外的當上了金山里長。在一次偶發的事件中,由於社區的排水溝長久堵塞一直未獲解決,深感基層地方官和居民的生活息息相關,於是興起了從政的念頭。礙於現居社區的鄰里情誼,乃轉戰金山里,竟以些微差距獲得勝選,從此加入服務地方的行列。


成立金山社區發展協會 

當選里長之後,社區事務千頭萬緒,一時之間,不知從何開始。首先從組織架構著手,成立了金山社區發展協會,並以此為基礎展開各方面的公共事務。


為了聯繫里民情誼、倡導終身學習風氣,以及增進社區民眾向心力。特由社區發展協會舉辦各項聯誼活動與教學課程。經向政府各單位申請經費,聯誼活動與教學課程於焉陸續開鑼,深獲社區民眾的認同。


地方文史的發韌金山面社區史的書寫

新竹市第一部社區史—金山面社區史,係由清華大學李丁讚教授接受新竹市文化中心的委託,帶領一批研究生,在社區發展協會的安排下,以一年的時間,完成耆老訪談、金山面田野調查後的研究報告,描述金山面自清代以來的歷史,對於社區的瞭解和社區意識的凝聚,有著導引和促進的作用。

社區史的完成,豐富了地方的文史,使得古蹟、鄉土史料,社區的演變有了一定程度交代,為鄉土人文的發展樹立了一座里程碑。


金山面社區營造的初始

金山面的社區營造由於第三工作室陳板先生的加入和熱情參與,顯得格外生動和多彩。如果說李丁讚教授是由歷史的層面研討金山面,那麼陳板先生無疑的是從地理的角度切入金山面了。

首先他觀察到金山面豐富的自然生態資源-散佈四處的百齡老樹,其中尤以風空聚落的開山伯公三百年老樟樹,最值得稱述。為了要激發當地居民的共同記憶和鄉土情懷,在1996年舉辦了「開山伯公老樹座談會」,藉著大家熱烈的討論,讓在地的民眾回味塵封已久的陳年往事,也喚起了對地方自然資源的重視。

在珍視地方自然生態資源的同時,社區文史的調查工作仍然持續進行。間或配合金山面社區報的發行,將地方文史和老樹資源作系統的介紹,使得原本扮演溝通、瞭解、傳遞角色的社區報,更增添了濃厚的鄉土色彩。


科園三期安遷戶社區道路命名

為了展現社區總體營造「居民自己動手做」的基本精神。科園三期安遷戶社區內所有的路(街)名經向科管局、戶政機關等單位陳情交由社區居民公決。另為擺脫科管局官式命名的窠臼,呈現在地的人文特色。

鑑於科園一、二期安遷戶社區路名八股、缺乏鄉土氣息,讓人絲毫感受不到和當地風土人情有何關連:如科學園路、民有街、民享街、民治街、愛民街、惠民街等,了無生氣。經過社區居民的一番討論,終於歸結出具有歷史意涵又具指標作用的四條社區主幹道路名稱:金山面大道、伯公街、九地街、與柯子湖路。

上述路名旋經新竹市東區區公所召集相關單位人員決議:「金山面大道」路名暫行保留,俟往後適當時機再提交討論。原命名「伯公街」改為「金山街」,「九地路」改為「九地街」,「柯子湖街」改為「柯壢街」。此次道路命名,成功的為「居民自行決定社區事務」樹立了良好的典範。


社區與園區的接觸

金山社區與科學園區毗鄰接壤,彼此間往來頻繁。園區三期的開發徵收了不少社區的土地,由此衍生的配地問題、補償費問題以及施工所帶來的困擾,真是洋洋大觀、不可勝數。

83年3月,筆者與李丁讚教授、陳板先生、連瑞枝小姐依約前往科管局拜會王弓局長。這是歷史的一刻,也是科管局成立17年破天荒的會見地方老百姓。筆者站在社區的立場,就實際情況表達意見,當場提交一份「科學園區、金山里待解決問題備忘錄」,上面一共「11條」,列舉了科學園區亟待改善的事項,分別就地方事務和自然生態兩方面著眼,希望園區尊重地方,切實做好敦親睦鄰的工作。惜科管局缺乏誠意,竟然交了白卷。


爭取園區三期配地

另外三期配地一直都是社區居民關心的焦點。偏偏科管局官員顢頇、官僚,不以百姓的權益為念,一再拖延,讓老百姓感到無助、無奈,不知何年何月何日配地才能到手。逼不得已只好由筆者函陳國科會劉兆玄主委,才藉由上級的交辦事項於86年6月中旬,完成配地作業,算是對里民作了一個交代。


保護老樹

昂然生長於金山里轄區科學園區整地範圍內的4棵百齡龍眼樹,旁邊為科管局預定設立的環保中心,新竹市政府建設局甚至陳報省府列入百年珍貴老樹保護之林。沒想到,科管局以開挖溝渠工程名義,濫挖施工,將4棵百年珍貴龍眼樹周邊土方削盡,形狀宛如孤島,本里為4棵龍眼樹請命,終於獲得科管局的善意回應。除了重新覆土,同時還請來了樹醫楊甘陵博士,在龍眼樹根部埋進多具氧氣筒,悉心照料之餘,龍眼樹樹葉在隔了一星期後轉綠恢復了生機。

此處值得一書的是,於另一邊興建中的新宇汽電廠以及於坪埔營區建廠的世界先進積體電路公司有鑑於科管局的作為引起地方的反彈,在建廠的基地內將所有的樹種,完好移植於廠區綠地上,為自然生態保育留下了一段佳話。 


舉發科管局十二大罪狀

科園三期配地經本里辦公處一再催生,終於86年6月15日完成配售作業。但這僅是一個開始,伴隨而來的問題仍然多如牛毛。本里辦公處將彙整之意見函送科管局,未料始終沒有下文。86年7月14日,科園三期徵收戶五十多位里民,在筆者的帶領下,齊至科管局高舉24幅白布條,上面列舉了科管局十二大罪狀,各大報及電子媒體均有顯著之報導,經召開協調會後,科管局始一一允承妥予處理。


《矽谷幽蘭—金山面》的編纂

家鄉的事物,像是一座豐富的寶藏,乃彙編《矽谷幽蘭—金山面》的文史刊物。鄉土文史的開發,在我而言,只是一個開端,希望藉此拋磚引玉,帶動鄉土學習的風潮,那麼我的平凡也就有了不平凡的收穫了。



參選新竹市議員

回首來時路,筆者傾力於下列幾個方面:一、營造社區,二、維護鄉里,三、爭取三期配地,四、致力環境保護,五、捍衛自然生態,六、開拓鄉土文史。念茲在茲、經之營之,也都獲致了相當的成效。

為了要延續上述事項的推動,擴大服務層面,更為了不負地方人士的鼓勵和推舉,於是以「關懷社區」、「造福地方」與「監督市府社區營造的政策擬訂」為文宣主軸,毅然決然加入新竹市議員的選戰。在金權政治的風氣下,筆者僅以區區五十萬元的募款,參與選舉。並且以「反金權、反金牛、反賄選」為口號,堅持乾淨選舉由本身做起。加上助選人員不足,艱苦可知。

有限的經濟條件,以清白選舉、端正選風自持,終不敵政治現實,最後以近八百票敗下陣來,令人喟嘆。僅管如此,社區的工作仍要繼續,不能因此而停頓,不能因一時的挫敗而終止。在這裏我想到了唐朝詩人杜牧的詩:勝敗兵家事不齊,包羞忍辱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



再度參選里長

新竹市基層里長選戰競爭激烈,金山里出乎意料竟然有五人參選,選情極度緊繃,參選人無不使出渾身解數,冀能脫穎而出。在此種情況之下衛冕金山里長寶座,自然不免陷入苦戰。
十六屆里長選舉,本人再度披掛上陣,希望能夠在獲得里民的認同下,當選連任,持續里政的推動,就以往四年經驗繼續服務地方。這次選戰,金山里共有五人出馬,競爭之激烈,為埔頂聯里所僅見(其它各里均為兩人角逐,科園里甚至是同額競選)。

選舉的熱烈程度可從街頭巷尾競選旗幟的漫天飛舞、文宣紙彈四處氾濫的情況顯現出來,其規模之大已直逼年初的市議員選舉,而為歷年里長選舉所無。

然而遺憾的是,金錢賄選的現象仍然普遍存在,且較以往有過之而無不及。聲名顯赫的四年亮麗政績不敵銀彈攻勢,響噹噹的社區營造績優里長竟然落選,時也?運也?命也?

綜觀此次未能勝選的原因,除了黑金政治層面的影響為最之外,尚可歸納為以下五點:

  1. 社區營造成果「叫好不叫座」,未能深獲里民的認同。再者,本人勤於做事,疏於和里民情感的聯繫,導致彼此關係的疏離。
  2. 社區組織不健全,僅少數人熱心投入,無法有效結合大多數居民的參與。選戰開打之後無法全面動員。
  3. 鄰長與社區幹部未能有效整合發揮整體力量。以致本人單打獨鬥、陷於苦戰。
  4. 未與地方派系妥協。地方派系的力量始終存在,為了要造就左右政情的有利局面,自然將獨來獨往、不與其靠攏的本人視為眼中釘,必欲去之而後快。
  5. 堅持正面文宣,乾淨選舉,未能深刻切入政治的殘酷面,因此橫遭詆毀、醜化而不自知,更談不上保護自己與主動出擊了。

四年政績(八十三年八月至八十七年七月)

【鄉里建設】 
  • 爭取1000餘萬元建設經費,興築、整修本里排水溝、駁坎等。 
  • 爭取300萬元設備費與工程費,充實本里集會所冷氣機、卡啦OK設備、綠化工程。 
  • 爭取300萬元經費,增建集福宮左右廂房設施及周邊植栽美化、綠化工程。 
  • 爭取本里天然氣用戶瓦斯管路全面汰舊換新(800餘戶)。 

【權益爭取】

  • 全年發函60餘件,促使相關機關解決里民問題。 
  • 為科管局延誤三期業主之配售地,數度砲轟科管局,終使科管局於86年6月15日完成配地作業,受益里民1000餘戶。 
  • 因科管局開發不當造成風空地區水源枯竭,爭取科管局於本里四鄰、六鄰為數十戶居民申裝自來水。 
  • 科管局以鄰為壑、破壞自然生態系統,以致水漫陸光新村與臨光復路一帶。經金山里辦公處強力要求,終獲科管局承諾改善周邊排水設施。 
  • 因科管局開發、破壞,促使科管局興建本里四鄰、六鄰、七鄰、十八鄰排水溝與修復路面、舖設柏油等。
【社區營造】
  • 爭取四百餘萬元社區發展建設基金與活動經費,嘉惠社區里民。 
  • 成立各種社團,如歌唱班、土風舞韻律班等,提供社區里民正當休閒活動。 
  • 舉辦中秋節與端午節聯歡摸彩晚會、卡啦OK歌唱比賽等,加強里民交流聯繫,凝聚社區意識,共同推行社區總體營造。 
  • 金山社區86年度、87年度暨88年度經新竹市立文化中心選為社區總體營造示範點。 
  • 金山社區代表新竹社區辦理86年度示範社區觀摩會。 
  • 金山社區86度榮獲台灣省政府評鑑為甲等社區暨推行社區發展工作績優單項獎(促進社區意識)。 
  • 辦理「金山面文藝季」各項活動。
【文史開拓】
  • 發行新竹市第一份社區報—《金山面》(目前已出版十期)。 
  • 出版《矽谷幽蘭—金山面》鄉土教材,贈送社區發展協會全體會員。 
  • 協助編纂「金山面社區史」。 
  • 印行「紅布與綠樹摺頁」。 
  • 印行「金山面手冊」。 
  • 出版《風起雲湧—金山面》。
 【 環境維護】
  • 協助市政府建設局農林課將本里十棵珍貴百年老樹,整理列冊, 報請省政府列入保護範疇。 
  • 促使科管局列管保護五步哭山下、四棵百年龍眼樹與康榔伯公一棵二百年樟樹、一棵二百年相思樹。
  • 促使市政府整體規劃設置風空自然史蹟公園,倡導自然生態、地理特殊景觀之維護。 
  • 召開公聽會,促使高鐵改變行經路線,以保留開山伯公及三百年老樟樹。 

結語

1994年10月,由文建會推動的「社區總體營造」,吹起了一陣強烈的社區再造風氣,獲得了朝野一致的認同。社區總體營造的根本精神,是要在社區環境或文化工作景況中實際體驗,身體力行的去實踐。這些年來,金山面社區的居民已在這種觀念下,默默的耕耘、付出,為社區締造了一個新的風貌,這是可喜的現象。

另一方面,科學園區以天之驕子的態勢傲視地方,科學園區的科技成就、經濟發展造就了其「台灣矽谷」的崇高地位,和年產值4000億元的經濟佳績,但也帶來了交通、環保、土地、教育、人口、地理、自然生態等龐雜問題,如不能以更為宏觀、寬廣的胸懷面對,只怕要為其亮麗的外表唬得手軟腳軟。所幸在本里辦公處的一再催迫之下,敲開了科學園區封閉已久的租借區大門。還有,保護老樹,社區道路命名,也都獲得科學園區的正面回應。至於園區廢污水的非法排放,亦在新竹地區環保人士的關注下,態度收斂,最近以發表環保白皮書的方式算是給新竹人一個交代。

無論如何,回顧這一段歲月,我們可以告慰的是這是一個好的開始。